幾年前,我不得不搬出租住多年的舊居。這滋味苦樂參半,甜的是新生活即將展開,苦的是要與承載無數回憶的居所告別。縱使搬遷是我的主動選擇,離別依然艱難。
改變從來不易。
無論是遷居、轉職,還是痛失所愛,每種改變都伴隨著某種形式的失去,令人難以承受。我們都曾經歷生活中的變故,以及隨之湧動的情緒:
懷舊
釋然
悲傷
興奮
否認
盼望
絕望
以及 ⋯⋯
這讓我想起那些因逼迫、歧視、暴力與衝突而顛沛流離的受逼迫家人。
你能想象他們正經歷怎樣的情緒風暴嗎?沒有一種感受是美好的。當暴力將你驅逐出家園時,懷舊成了奢侈。這不是苦樂參半,純粹是苦澀。此時此刻,無數人正因逼迫與戰火逃離故土。
根據
2024 Global Report on Internal Displacement(全球境內流離失所報告),截至2023年底,全球有6830萬人因衝突暴力流離失所。數以百萬計的人失去了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一切:家人、家園、財產、社群、文化傳承、教育、健康、生計與安全。
他們不僅被連根拔起,更被迫在持續失去中艱難求生。
危機無處不在⋯⋯
東非的莫桑比克正上演著流離失所悲劇,許多人現棲身於安置營。2017年德爾加杜角省爆發的暴力事件,已釀成嚴重的人道主義災難。當地伙伴告訴我們,持續襲擊迫使許多流離失所者靠打零工和搜尋殘食維生。敞開的門前線同工指出,許多人因劣質食物出現血液相關的健康問題。
「在莫桑比克,信徒被姦殺,教堂民宅被毀。」
馬里奧牧師
這些襲擊對教會的屬靈與情感衝擊同樣致命。多位牧師曾向我們的伙伴坦言,他們自身尚難消化創傷,更無力牧養流離信徒。
去年伊斯蘭國的襲擊雖以軍事目標為主,但教堂與基督徒亦未能幸免。當地牧師馬里奧*透露:「在莫桑比克,基督徒遭受殘酷逼迫,信徒被姦殺,教堂民宅被毀。」
這樣的悲劇不僅發生在非洲。
在緬甸,內戰正成為逼迫工具,基督徒社群被摧毀,信徒被迫逃離家園。
儘管緬甸基督徒長期受壓迫,2021年政變使苦難加劇。軍方空襲夷平基督徒社區與教堂,致數千人死亡。我們估算約四萬名基督徒流離失所或被迫隱匿。
多次攜家逃亡的楊*牧師說:「我們在槍林彈雨中奔逃,有時只能爬行,常常整週都在尋找安全棲身之所,身後爆炸聲不斷。」
與此同時,
墨西哥基督徒也面臨流離失所,但原因截然不同:販毒集團正迫使信徒遷徙。
敞開的門墨西哥研究部數據顯示,去年僅五個月內就記錄57起有組織犯罪事件,凸顯信徒在日益猖獗的暴力浪潮中的脆弱性。這種情況不僅威脅人身安全,更侵蝕著他們在日益敵對環境中踐行信仰的自由和服侍。
當地宣教士馬可斯指出:「我們輔導的兒童被販毒集團視為潛在客戶與後備軍,事工因此受監視。」
在中東這片全球第二大流離失所危機地區,每年無數伊朗基督徒逃離伊斯蘭政權壓迫。雖然躲過了酷刑與監禁,該地區的難民的生活依然艱難無望。
庫魯什*曾建立家庭教會並成為領袖,為此鋃鐺入獄。但牢獄之災並未嚇退他,出獄後他繼續事工,直到再次被秘密警察追蹤,最終不得不逃離祖國前往土耳其。
什麼能幫助庫魯什這樣的異國漂泊者?
「那是一種摻雜著悲傷與困惑的恐懼:我為何淪落至此?」
庫魯什
一個安全港灣。一個能重拾家的溫暖、用母語交流的地方,一個能傾訴故事並獲得幫助的所在,一個能滿足他對神話語飢渴的空間。庫魯什說:「不僅是我,要找到這樣的地方是所有伊朗難民面臨的最大挑戰。
「那是一種摻雜著悲傷與困惑的恐懼:我為何淪落至此?我失去了一切:工作、家人、祖國。」
庫魯什的獨白,正是全球數百萬流離失所者(包括基督徒難民)的共同心聲。無論在本國或異鄉漂泊,他們失去所有,未來一片混沌。
這與我們何干?
我們容易將此視為「他們」的問題,實則這是「我們」共同的課題。他們的苦難映照出人類共有的脆弱性。我理解,閱讀這些故事可能讓人想要封閉內心,迴避痛苦的現實。
主啊,赦免我乾涸的雙眼,因我屢次轉身迴避弟兄姊妹的苦難,逃避那映照我們同樣脆弱的真相。
事實上,天災、戰亂與政治動蕩可能臨到任何人。這世上沒有絕對安全的避風港。作為人類共同體,我們都有責任行動。當基督身體直接受創時,這份責任尤為重大。
我們蒙召在苦難中同行⋯⋯
對主內家人而言,流離失所危機不僅需要物質援助,更需要我們以禱告與陪伴分擔苦痛。與哀哭的人同哭(羅馬書 12:15);各人的重擔要互相擔當(加拉太書 6:2)。當肢體受苦(不論遠方或緬甸)我們同屬一個身體的痛感神經必然被觸動。
人生無常,無人能豁免驟變。或許某日,我們也需要莫桑比克或世界各地信徒的代禱與援助。讓我們持守對肢體的愛,同時扎根於基督永恆的盼望。
在這破碎世界,讓我們攜手成為基督的手和腳。
*出於安全考量使用化名